参建宽带内容是否预示电信在竞争中转型？
林敏 2001/12/27
“三网融合”关键在体制突破
记者：据报道，上海电信将正式入股香港上市公司电视广播公司旗下的上海翡翠明珠，而其另一大股东为中央电视台。通过与香港电视广播公司及央视的捆绑，上海电信得以在自己的宽带网上提供视频服务。业内人士认为，这意味着在广电屡屡突破电信的禁区后，电信也开始突破广电禁区，“三网融合”进程取得了跨越性突破，对此您怎么看？这对社会信息化有何现实意义？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经管学院韩德强教授：广电突破电信的禁区，是指广电涉足电信的主营业务，广电提供电话业务；电信突破广电禁区则是指，电信要提供电视的内容服务。上海电信入股上海翡翠明珠，并不意味着上海电信要打入电视制作和播放，而只是内容服务与接入服务的联合，因此恐怕谈不上是电信突破广电禁区。
其实，这笔买卖还不一定划算。不知你是否注意到，按传统的窄带模式，对互联网产业发展十分不利。比如新浪（ＩＣＰ）与中国电信（ＩＳＰ）合作，给中国电信带来业务流量，中国电信按规定收取通信费和少量新浪接入费，新浪收取少量的信息费。如果按这种模式，内容服务吃亏，传输商赚钱，传输商就不需要参股内容服务商。这种模式只会使新浪不能投入更多财力提供更具吸引力的内容，不得不让大幅广告充斥版面，从而使上网者生厌，浏览量下降，最终使电信业务量增长放缓。
当然，这种模式恐怕是难以为继了，特别是在宽带业务上。宽带业务的发展则完全依靠内容服务商提供丰富的内容，内容服务商的萎缩即宽带业务的萎缩。对于中国电信等ＩＳＰ来说，也不能不重视宽带的业务流量，只有宽带内容多业务才能发展。大概正是这个理由，才使上海电信有必要参股内容建设。至于“三网融合”进程是否取得取得了跨越性的突破，我看目前还很难说。说到底，“三网融合”跨越性的突破，需要有足够庞大的市场。
互联网试验室首席分析家方兴东：到２００１年，互联网浪潮的第一阶段基本告一段落，这个阶段主要是试验新模式、新技术的创新与创业浪潮，其热闹的广度主要集中于互联网领域以及ＩＴ产业，其深度也主要局限于技术商业化和产品实用化。如今，互联网浪潮进入第二阶段，那就是新模式、新技术的社会化应用浪潮，其热闹的广度将蔓延到社会各个层面，而且其深度将波及到文化和制度层面的变革。“三网融合”就是这种变革的体现之一。互联网作为“摧毁式创新”的社会变革力量，充满了巨大的挑战也蕴涵着巨大的机遇。“三网融合”是大势所趋，广电和电信自然首当其冲。如何构建未来整体布局，成为当务之急。这也需要创新的勇气和承担风险的能力，上海走在前面，是一件值得关注和高兴的事情。
入世后，无论是战略意义还是商业利益，电信领域都是个焦点。主要表现为三点：激活市场竞争和市场创新；引入国际资本；最后也是最现实的就是激活现有资源。三者能够形成良性互动，将是中国信息化最根本的保障。其中，无论是广电还是电信的基础设施，都是国家许多年大投入的积累，但是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发挥，更缺乏有机的整合。中国作为发展中国家，如何充分发挥现有资源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事情。“三网融合”所能激发的资源利用应该是十分巨大的，但是这必然要涉及到体制的改革，需要一个艰难的过程。
新浪网全球总裁汪延：上海电信正式入股香港上市公司电视广播公司旗下的上海翡翠明珠之举，将促进三网融合。目前，受到政策的限制，互联网和电信融合比较缓慢，但这两块领域是隔离不开的，作为整个ＩＴ的上下游，两者的组合最容易实现。
中国电信集团北京研究院张薇博士：上海电信入股上海翡翠明珠，得以在自己的宽带网上提供视频服务，这是“三网融合”进程中的一次有益尝试，不仅可以检验技术、网络和业务融合的可行性，同时更为重要的是试探市场对于这种新的业务模式的反应，只有得到市场的认可，“三网融合”才能从设想走向现实。
我国真正实现“三网融合”，现在来看，技术方面不是关键的问题。我个人认为，最为重要的影响因素来自于两个方面：一是管制政策的放松，二是市场需求的培育，并且这两个方面的因素是相互影响的。
社会信息化是一个涵盖面非常广泛的系统工程，既包括信息的生成、收集、加工，也包括信息的传送、存储、分析、应用等各个方面。作为社会信息化的一个方面，通信基础设施的建设无疑具有重要的意义，宽带技术的发展将为社会信息化的实现提供更加有力的网络支撑。但我们必须认识到，网络宽带化只是社会信息化实现的一个必要条件，而不是决定条件。宽带技术发展对于社会信息化的实现具有一定的推动作用，但就目前情况而言，实现社会信息化的难点并不在网络能力上，而是在于信息的收集、加工、分析、应用等环节，这是一个需要社会各方面共同行动来解决的问题。
电信广电优势互补促宽带繁荣
记者：宽带化必然与内容服务紧密相联，当前宽带之所以“建网多、用者少”，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缺乏盈利模式，宽带上没有更多的内容可选择。如今，电信企业涉足宽带内容服务，这是否是宽带经营的一种模式？不可否认，内容提供不是电信企业的强项，电信企业怎样才能做好这项工作？
韩德强：宽带目前的发展是不够顺利，它没有更多的内容可选择。我曾用过一段时间的宽带，与现有的窄带相比，它除了上网速度稍快之外，其它的服务改进不大。究竟什么样的内容才可以令宽带业务火爆呢？我觉得还有待我们思考。如果宽带内容与窄带内容相差无几的话，就毫无发展前景。比如说，宽带若是提供电子邮件服务，成本较高，而现在的窄带已经能给我们提供很好的浏览服务。因此，宽带内容要有所突破。
如果是在宽带上播放电视节目，点播中央台的电视节目之类，这会有多大的市场？我认为，看电视的大多是一些闲人，而忙人则大多没时间看电视，所以他们也不会通过宽带看电视。然而，恰恰是忙人才有经济实力在宽带上看电视。所以我认为通过宽带看电视的市场并不大，通过宽带点播电视的市场前景并不明朗。通过宽带点播电视节目，若真有很大的市场的话，电信运营商与广电合作将是最好的一种合作形式。
如果把北京图书馆的全部图书内容搬上网，网民在家就能上北图查资料，这倒是一项有吸引力的服务。忙人对信息需求量大。目前窄带提供的图书阅览服务一是速度慢，二是种类少，大多集中在流行小说上。如果宽带图书馆将过去、现在，冷门、热门、社会、人文、科学、工程的图书都搬上网，相信有实力使用宽带的人会选择宽带。
方兴东：宽带是发展的大势所趋，但是却很快遭遇重大压力和挫折，主要原因就是铺路接入和内容建设之间没有形成良性互动，甚至没有形成基本的联系，形成了负循环。尤其是需要逐步建立赢利模式的内容建设，是需要前期大投入的高风险领域。在缺乏大额风险投资的情况下，最现实的就是由现实赢利能力的接入商来支持内容建设的投入，以此来启动正循环。但是，投入只是一个基本前提，核心还是需要建立一个充分市场化的运作和创新机制。无论是电信还是广电，市场化都很欠缺的，且都是具有垄断性的主导力量，因此又自视甚高。缺乏平等合作的心态和正视竞争的机制，这是最大的瓶颈。必须有更强大的外在推动力来改变这一局面。
汪延：过去人们谈到网络媒体的概念，更多只是一种窄带的能力，将来宽带对窄带所带来的冲击是难以估计的。这是另外一条价值链，如何有效的面对宽带，如何扩张自己的用户群，比如说电视用户、手机用户。
媒体之间的交叉互补将在未来成为一种趋势。比如新浪与阳光并购，双方真正的兴奋点还是在宽带的概念局面上。宽带收入进入规模化的时机将在明年，无论是中国电信还是网通，一系列的运营商都在这个层面上准备着明年春天的起跑。大城市的许多小区也都做到了宽带入户，但实际上所有这些宽带轰轰烈烈竞争与点火的背后，所缺少的就是内容。我认为宽带将是收费的，会从一开始就有收入。它不像窄带，一开始就免费，今天还要重新去培养背景市场和缴费意识。新浪网将在宽带的内容制作上建立更多的收入来源。
张薇：我们通常所说的“宽带化”包含两个层面的含义：一是网络设施的宽带化，二是网络所提供服务内容的宽带化。宽带业务的核心是利用带宽增加所带来的信息获取能力的提高，把日常生活的更多方面转移到网络上去，以此创造更大的价值。
在这两个层面上，电信运营商和内容提供商各有所长。电信企业的优势在于具有规模容量大、覆盖范围广的传送网，具有长期积累的大型网络设计、运营经验，拥有大量的客户群，但在内容提供方面是其劣势所在。在宽带市场上，来自于网络经营的利润只是一小部分，更大的利润来自于信息服务，而这是内容提供商的强项。因此，宽带业务市场的繁荣有赖于二者之间优势互补，建立“双赢”的合作模式。但遗憾的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成功的经验。
内容提供不是传统电信运营商的强项，因此为做好这项工作，电信运营商可以采取两种策略，一是建立横向联盟，联合有实力的内容提供商共同开拓市场，如上海电信；另一种则是通过收购或兼并内容提供商实现产业链条的纵向整合，如美国在线时代华纳。电信业面临商业模式多元化挑战
记者：不久前，中国电信广州互联网数据中心开始正式运行，“超级信息港”为客户的网站系统提供大容量、大吞吐量、安全可靠的“网络港口”。中国电信还在北京、上海、西安建成同样规模的信息港。这是否预示着电信主营产业向网络信息产业转型？在欧美等电信发达国家，主导运营商的主营业务已经由话音业务转向数据业务，这一转型趋势是否也已开始在我国出现﹖
韩德强：谈到产业转型，我看为时尚早。随着互联网泡沫的破裂，随着世界经济衰退的加剧，未来发展趋势还很难看清。电信企业现有的主营业务非常庞大，若要替代这么一个庞大的主营业务市场，新业务就必须像传统业务那样产生那么大的业务收入。如果没有新的能够与电信主营业务相比的市场存在的话，我觉得谈不上转型。如果新业务比现在的主营业务增长更快、利润更丰厚、前景未可限量的话，那也可以说是转型。但这些都谈不上。
在我看来，宽带是另一张传输网，本质上，它还是一个传输问题，只是传输的容量比较大。而信息网比较复杂，它可把传输和内容分开。宽带网本身不是一个信息网，它只是有利于信息高速传输而已，它主要使信息得以快速传递。
方兴东：电信基础服务有目前最诱人的赢利模式，但也自然而然会是将来竞争最惨烈的领域。今年，欧洲与美国电信业的悲惨局面就是活生生的事例。因此，电信商业模式多元化，尤其是向高端的增殖服务延伸，是迟早的事情。
当然，短期之内这种增值服务不可能成为主营产业。因为介入新的领域，建立其规模化赢利的商业模式，是一个时间很长、风险很大的过程。对于电信来说，这种创新绝对不是轻松的挑战，无论是市场战略、运作机制、人才结构还是企业文化，都会与传统发生很大的冲突。但是，长期而言，这种创新和尝试是非常有价值，且也非常必要的。这对于调整机制、文化，提升电信未来的市场化程度、创新意义，寻找新的增长点，都是必经之路。因为，在进一步加强原有业务的同时，对更凶险的未来也要提前作准备。
张薇：电信运营企业的主营业务，可以按照不同的划分标准来考查。比较普遍的一种标准是以话音业务和数据业务来划分。
传统的电信运营商是以经营话音业务为主，但是进入２０世纪９０年代以来，数据业务获得了较快的发展，尤其是当互联网业务出现并迅速普及以后，电信网上承载的数据业务量更是呈现出爆炸式的增长。在欧美等电信发达国家，主导运营商的主营业务已经由话音业务转向数据业务，这一转型趋势也已开始在我国出现。基于我国信息化程度较低的国情，数据业务取代话音业务，成为电信运营商的主营业务还需要相对较长的一段发展时间。
另外一种划分标准是以运营商提供的业务类别和服务对象来划分。传统的运营企业以提供面向终端用户的电信业务为主，而一些新兴的运营企业则以提供面向运营商的网络容量为主，这方面比较典型的例子如美国的Ｗｉｌｌｉａｍ Ｃｏｍｍｕｎｉｃａｔｉｏｎｓ、 Ｌｅｖｅｌ ３、 Ｇｌｏｂａｌ Ｃｒｏｓｓｉｎｇ等。中国网通早期的经营理念“做运营商的运营商”也是基于这种思路的。
中国电信建立“网络港口”和中国网通推出的网络型ＩＤＣ这两个实例表明，随着竞争的加剧，电信运营商在业务种类和服务模式上也不断创新，从以往主要提供面向终端用户的业务向提供网元出租、容量批发、带宽转售、主机托管等面向新兴服务提供商的业务转型。
“三网融合”应多种方式构建产业链条
记者：社会信息化要求“三网融合”，互联网、电信、广电三方联手方能做大市场，谋求多赢局面。请问上海电信入股上海翡翠明珠这种合作模式能否扩展至其它省份？“三网融合”是否应该探讨更多的融合方式？
韩德强：社会信息化要求“三网融合”，但融合的方式却可以多样，不一定只是上海电信参股电视。完全可以想像电信与互联网、电视各自独立运作，但签订价格和技术合作的协议，使越来越丰富的信息在越来越宽的道路上流动。
方兴东：三方联手需要国家在机制层面的重大突破才可能全面推动。虽然目前只能由一些先行者启动局部变革，但肯定是大势所趋。大家在看到问题的同时，应该保持乐观，毕竟社会信息化到了今天，已经开始触及深层的机制与体制问题。这不是简单的问题，也不能指望一夜之间解决，而需要一个过程。对于中国电信和广电也要理解，它们也在这场剧烈的革命中寻找自己新的位置，对于它们的任何创新尝试，我们都应该感到高兴，不管最后成败如何。
张薇：我认为信息产业链基本是由设备提供商、网络提供商、内容提供商、应用提供商等组成，这个“链条”中的各环节，即各类提供商都发展壮大，并通力合作配合，整个信息产业的价值才能得以提高，共同谋求一个多赢的局面。依据这个原则，处于产业链条不同环节间的企业之间是合作、互补的关系，处于同一环节间的企业间是竞争关系。考察目前国内的互联网、电信、广电三大集团，可以发现它们之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合作的关系。以电信和广电为例，电信的强项在于拥有规模巨大、覆盖广泛的网络设施，但业务内容以话音为主，在数据业务内容方面有所欠缺；而广电的优势在于拥有丰富的音像信息资源，有能力提供宽带服务内容。可以说，双方在网络传送和内容提供方面是互补性的，存在合作基础，但考虑到广电本身也拥有一张规模庞大的有线电视网，这个网络同电信网络又是一种竞争关系，这种前提下广电与电信的关系就变得非常复杂了。从经济学观点看，为优化资源配置，解决的方案应是双方互相进入对方领域，在公开、平等的市场环境下开展竞争，以降低成本，达到社会整体效益的最大化。希望上海的试点能够取得积极的成果，供其它省市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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